夜游
「改写自袁枚《子不语·旁观因果》」
「本文内容纯属虚构」
「文渣勿喷」
人这一辈子，或多或少都会遇见一些神奇的事件。比如突然幸运，可能是不注意时喝了掺了福灵剂的水；比如突然心悸，后一秒就真的有大事发生；再比如突然感觉有事离开，下一秒花盆就在原地砸下来，堪堪躲开，大难不死。至于我，不，我们城市，如果晚上出门，把自己当作一个清闲旁观者的身份，你就会像一个游魂，正在做事的人们绝看不见，很像人们说的“灵魂出窍”。
有天晚上我在外面行走，路上几乎没有行人，偶尔经过一辆货车连夜拉着货。我正往前走着，只见一个人突然从旁边的一座楼里冲出来，刚好被一辆货车碾在了车轮下。货车司机似乎吓呆了，未尝停车，一脚油门飞得老远，很快就没了踪影。那个可怜的人躺在地上，孤零零血肉模糊，像被人丢弃的受伤的犬。
街上空荡荡。我听见一个人叹一口气，拨打了120。他主动结束了他的夜游，转身拐进一个巷子，想是回家了。
救护车来得很快。我跟在救护车后面来到一间医院。那个可怜的人被从车上抬下来，放在了医院大堂。没人来认领他，没人签字，没人交钱。他没法做手术，没人敢冒这种风险。
那个人意识还在。现在已经是凌晨了，然天还很黑。走廊上时而有人经过，他颤抖着嘴唇乞求：救救我。
可是没人理他，也许是怕被赖上，也许是声音真的太小没有人能听见。
夜游者们沉默地立着。今晚我们只是旁观者。规则如此，打破规则就无法继续夜游，我们都是自私的人。
他哭泣了两个小时，终于在天光乍破的时候，咽了气。
日头渐渐高起，我们显了形，沉默地走回各自的家去，收拾收拾继续当个忙人。最后一瞥，是那个人被抬进了太平间。
有时候我会想那个人的结局，或许他真的是孤零零一个。躺在那里孤零零，被抬走还是孤零零。只是不知道最后有没有人来领他。有时我也想，如果我那时去给他交钱呢？可是夜游见的怪事太多，谁也不能再重新做些什么，谁也不会刻意记得点什么。于是很快忘却。
后来的一个晚上，我又看见他。他走进了一户人家。我以为他有什么幸运，被抬走的刹那被发现活着，救了下来。
一个男子抱着他怀孕的妻子冲出来直奔医院。我悄悄探头看，没有看见他。我们跟到医院，那位男子的妻子生了一个儿子。我明白他是来投生。
过了七年，我夜游再次经过这里。那个小孩从门里跑出来，男子提着保温桶跟在他身后。他们走进医院，是那位男子的妻做了一个小手术，正在休养。他们亲昵一会，男子便叫儿子出去玩。
那小孩在走廊上拍着球走。经过一扇门时，我听见里面有人竭力呼喊的声音。声音很弱，只有在门边才能听见。我猜那孩子听见了，可他兴许以为是鬼，一脸惊吓的样子，抱着球跑了。等了很久没有人来。我悄悄走进去，是一个老人，躺在床上艰难地呼吸着。他很面熟，可是我想不起究竟在哪里见过。他够不到床前的按钮，只好竭力呼喊。依旧没有人听见。没有人站出来。夜游的人从不打破规则。我们退出去。
护士半夜查房时进来，他脸色已经灰暗了。医生诊断后，他的子女呼天抢地着，他进了太平间。
我忽然想起曾经在哪里见过他一面。也是在一次夜游的晚上，他开车撞倒了一个人。
我不知该说什么，我不知是不是该说这是因果报应，然而他们的的确确是死了。我知道这却又不仅因为因果。
我看见我身边挤挤挨挨的夜游人，突然想起来茅厕里面挤成一团的蛆虫。夜游人从不打破规则。夜游人从不插手一切。夜游人只旁观因果。
原来晚上的街道并非没有行人。原来他们死了。不仅因为因果。
然而天下诸事，吉凶祸福，各有因果，无丝毫舛错，可惜无旁观之人。
然而天下诸事，吉凶祸福，各有因果，无丝毫舛错，可惜旁观之人甚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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